我们一直信守二百年前的劳动价值理论,却很少总结自己走过的路。
中国经济发展经历了三个重要时期:前三十年,改革开放四十年以及2018后的新经济时代,这三个时期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就,但是,这三个时期在经济运行机制上,在所有制的权重上,有很大的不同,各有各的逻辑,都缺少系统的、权威的总结。
到是承泽论坛讨论过一个问题:“为什么与经典理论不符的制度在中国用起来还不错?”
改革开放的四十年,可以说是对前三十年经济模式,做了机制上的调整。
调整了单一的全民所有制经济,调整了全国统一的从上而下的指令性计划,建立起了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,这实际是一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多元经济结构,可以简单地表述为国营与民营的二元结构,是一个以公有经济为主导,私有经济并行的经济体。虽然是多元化的体制,但完全是独特的“中国模式”。
西方当然也有国企,但意义完全不同,不能做类比。
西方的国有经济不存在所有制的目标性,也不存在体制安全的问题,因而国营不具有主导性;中国则是党政一体的管理,赋予了国营特定的使命感。
这种二元结构的经济,释放出了民间蕴藏的巨大的生产力,但也存在着难以跨越的边界,所以,我很怀疑承泽论坛的对问题的表述::“为什么与经典理论不符的制度在中国用起来还不错?”事实上,它正在遭遇着一场周期性的压力。
二元结构本质是鸟笼中的市场经济,当经济还处于初期发展阶段,鸟笼的天空还可以任鸟飞,由此释放出了中国民间资本强大的生产力;但是,当经济进入中低收入陷阱时,我们所遭遇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陷阱,鸟笼中的市场经济经济受各种形式的约束,无法展开腾飞的翅膀,市场经济的调节工具失灵,三驾马车同时失速,它看上去已经并不那么好用。
鸟笼经济是陈云的提法,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定位,在实际的运行过程中,邓公的气魄是无与伦比的,令人怀念。
俞敏洪与王志纲在东方甄选的一次对话中,谈到了邓公改革开放,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对话,俞老板的新东方遭遇到了政策之手的雷霆一击,处理得却十分佛性,如今也算是经历了一个轮回,两人的对话很有意思。
俞敏洪提出了一个话题:如何面对未来的四十年?
这是中国语言的一种机智,说是后四十年,当然在语境上是对比着前四十年,因此,它实实在在是对改革开放的一种总结。这个总结被王志纲称之为“邓公遗产”。而这个邓公遗产以极简的方式表述为三个尊重:尊重常识、尊重规律、尊重人性。
这是一个平常的表述,没有宏大叙事,没有大词主义,直白而朴素、充满了人间烟火。
什么叫尊重常识?
常识是意识形态生产不出面包,老百姓要吃饭,国企亏损无法提供更多就业岗位,所有城市青年集体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,这说明生产力受到了束缚。
于是,经典与常识发生了冲突,经典告诉我们要消灭私有制,而常识关注的是人们要吃饭,如果国企支撑不起来中国民生的天,就要允许老百姓以自己的方式,自己养活自己,这就中国传统意义上的“百业”,这就是中国千年传统中的市场经济。
什么叫尊重规律?
规律是反复出现的东西,改开前为什么会出现严重的失业?因为经济的运行机制缺少资本的组织与推动力,我们强调劳动创造一切,那是人本主义的表述,实际的情况是劳动通过资本的组织,才有可能创造出现代意义上的巨大财富。我们既然要搞市场经济,市场经济的规律就是资本流向哪里,哪里就繁荣。
赶走了资本,只会共同贫穷,而很多人却美其名曰是公平了。
什么叫尊重人性?
人性的本质自私的,这种经济学意义上的“自私”,不是在赞美损人不利己,是指经济学意义上的“理性人”,来到市场打拼,押上一生的身家性命做投资,一定是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来,这是市场经济的理性,胖东来也不能做亏本的生意,他将道德与服务社会揉进了营销,恰好是市场经济竞争性的推动,符合亚当.斯密的为私利而造福于全社会的市场经济的竞争规则。
所以,经济学的常识告诉我们,不能把私人获得与社会服务对立起来,干掉了千千万万的私人产权,公就空心化了,
社会主义的公不应该是剥夺了私的抽象的公,公在终点上必须体现于私,否则就不真实,就成了极少数人的私利的天花板。
改革开放四十年,已经成为历史。
未来中国的方向是什么?是打左灯向右转,还是打右灯向左转,抑或是二者的合题,这一切都无从判断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未来的路无论怎么走,都应该建立在对历史,当然也包括对经典理论的革命性总结的基础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