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的学者中,林毅夫多少有点凯恩斯;而张维迎多少有点哈耶克。
这两位也是辩论的对手,相比之下,林毅夫的观点更为政策所接受,因为,办公室精英本来就有强烈的干预的冲动,林毅夫的经济可以说就是政府主导的,干预性的经济;而张维迎是专挑中国经济中存在的问题,所以,已经习惯了坐冷板凳。
刺激消费能推动经济增长吗?
在《财经》杂志王波明主办的一个对话中,北大的张维迎认为从三驾马车的角度分析经济不是什么好方法,还是凯恩斯主义的那一套;不从三驾马车的角度分析经济,又从哪切入?他的视角是创新驱动,尤其反对立足于老百姓的消费谈经济增长,刺激消费完全是本末倒置。这个说法部分是语义的错位,经济当然要考虑消费的平衡?创新了新一代的电动汽车,动力是什么?是有市场需求,要有人消费,张教授想表达大约反对是刺激消费,目的性太强,仿佛让老百姓花光了口袋里的钱,才能救中国经济;至于三驾马车的分析应该是结构性的平衡,不平衡了,消费追不上生产的增长,那就不是什么创新的事,是经济会不会出现大萧条了。
在某种意义上,凯恩斯主义部分地是哈耶克的对立面。
凯恩斯强调国家干预,这在形式上与中国的国家主导方式很契合,但是,也仅仅是形式上的契合,凯恩斯的国家资本主义是建立在资本主义基础之上,他的干预不是所有制意义上的干预,这与中国的背景完全是两回事。
严格地说,哈耶克也不完全与凯恩斯是水与火的较量。但是,他明确地反对政府过度的干预,因为会降低市场的自由度,失去了充分竞争的平台,而经济的、市场的不自由,最终会走向社会与政治的不自由,从而有了著名的《通往奴役之路》。
那么,经济的增长到底靠什么,更实际点,中国经济现在的突围到底靠什么?
如果说不谈三驾马车,经济增长的本质不在投资、不在贸易、也不在消费,那就是撇开了工具性,强调的是原理性认知,于是,张教授把经济终极的驱动力归结为企业家的创新精神,这也太思辨了,这与马克思、哈耶克都有一个相同之处,这就是从经济的起点,进入到哲学性的归结,往往不能解决经济中的具体问题。
有人落水在挣扎,他告诉你关键在向往自由的精神。这正确吗?完全正确;这有用吗?在大多数情况只是延长了五分钟的生命周期。原理代替不了实践,不管是谁发明的原理。没有谁是抱着《资本论》发财的。
马克思的剩余价值学说,可以定义经济的高增长吗,可以推动时代级的创新比如人工智能吗?完全不可能,因为按照剩余价值学说,扣除了不变资本的等价投入,剩下的利润全部工人,就分掉了创新的投入,创新就归零了,创新不是不变资本C,它一定要在剩余价值中提取。华为现在的研发投入,是年利润的五倍,如果都给全体员工“共享”了,世上将不再有华为。
张维为的企业家创新精神也不好使,离开了三驾马车的在一个特定国家的结构性最优比,不要说创新了,可能要面对的是企业大批倒闭,进入负债表衰退的长周期,这时你和企业的小老板们谈创新,那就成了书呆子。恒大也想创新,同样是负债率过高,恒大是跨界创新,万科是业态优化,正如王石所言:转战电动汽车是要钱的。本身就是流动性出了问题,再投资新产品,死的更快。
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可以谈,但它也不是根本,更根本的是运行机制与营商环境。
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。
张维迎谈经济学时处处透着哈耶克的经济哲学理念,两人都是完美主义者;哈耶克从完美的人性,推出权力意志的肮脏;正如马克思从完美的人性,推出资本的肮脏;而张维迎是从完美的人性,定义了企业家创造性的自由本质。
但是,并不存在与生俱来的、抽象的企业家创新精神,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不是富于想象力的小孩子的天马行空;它是被逼出来的。
谁逼的?是市场。
中国的现实接近凯恩斯主义,行政干预也越来越直接。
投资拉动经济本身就是计划驱动,也是政体的驱动,市场通过“一业一企,一企一业”的国家资本控盘,必将削弱市场调配作用,打破平等竞争的市场规则。
这决定了在近十年,民企的生存空间不断受到挤压,无法释放出巨大的能量。
在行业准入上,国企的烟草、石油、军工、航天、通讯、金融……,拉起了一道道禁区,而全国供销社五万个门店将漫布全国,未来主要行业都将有一个国字头的超级航母。
这些动作,决定了民营明明是市场经济的基本盘,却要定义成公有经济的补位,进而又将退回到改革初期的“百业”,在这样的经济背景下,张维迎的“企业家创新精神”很可能成为空洞的标签
企业家缺少创新的市场经济土壤,它们的生存空间不是越来越大,而是越来越小。
请问:
一个被生存压得无法深呼吸的企业家,又如何去创新?